元宵过后，春球突然接到通知，县药材公司要她尽快回单位 工作。
春球自从领取了三个月生活补助后， 县药材公司谁也不知 道她去了哪儿。 县药材公司黄经理费了很大周折才在一个叫高 桥的镇子里找到春球，把通知书亲自送到春球手里。
坐在春球家，他意气风发地说：“春球，现在药材公司单位名 称取消了，改为医药公司了，现在单位一切就都走上正轨了。 经 公司领导研究、班子会一致通过，决定分配你到四都仁爱药店上 班，担任会计，负责人是厉希望主任。 厉主任原来是四都大队的 党支部书记，现在全面负责四都仁爱药店的工作。 你到四都仁爱 药店要协助厉主任搞好管理和业务，当好参谋……”
黄经理说完之后，春球心里特别激动，没想到她还能回到单 位上班，更没想到，她一上班领导就让她担起会计这个重担。 她 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黄经理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做好本职工作，决不会辜负领导对我的期望。 ”
一个星期后，春球正式走马上任。 她到理发店烫了一个大波 浪，又到服装店买了一身米黄色的职业小西装，换了一双黑色的 中跟女皮鞋。 临出门的时候，春球还特意在镜子前照了照，感觉挺满意了，才迈步出门
。“老婆今天最漂亮。 ”丹柏在她身后调侃，还从后边双手抱住 她，在她耳边亲吻了一下。
“去去去，老了都不正经。 ”春球娇嗔道，用手在丹柏脸上捏 了一把，脸上却笑开了花。
“妈妈今天好好看啊！ ”韶涵也随声附和，靠在春球身边，摸 了摸她的头发。 “是吗，我们的韶涵更漂亮呀。 ”春球俯下身子，抚摸着韶涵 的小脑瓜子，高兴地说 。
“我也很漂亮，妈妈，我也很漂亮！ ”雅婷抢着说。 “漂亮，漂亮，都漂亮。 ”春球一家人笑着说，房子里洋溢着快 乐的气氛。
“快去上班吧。 ”丹柏催促着，春球这才放开两个孩子，搭上 了早晨第一辆去县城的班车。
春天的铜鼓县，万物复苏，百废俱兴。 四都仁爱药店内张灯 结彩，人声鼎沸。一排排货架上摆放着各种药品，种类繁多，数不 胜数。由于四都仁爱药店是四都镇唯一的药店，因此来买药的人 络绎不绝。春球不厌其烦地向顾客介绍着各种药品，脸上始终洋 溢着灿烂的微笑。
“你好，请问需要点儿什么？ ”春球问。
“我家孩子右腿跟鼓了一个包，有时还会痛，请问有什么中 成药卖吗？ ”一个顾客问道。
“这是腹股沟疝气，俗称‘小肠串气’，大部分由于咳嗽，小孩 过度啼哭引起的。 ” 春球一边说一边从货架上取出“疝气内消丸”，双手递给了那位顾客，说：“这‘疝气内消丸’治疗效果很好， 没有副作用，服完一个疗程可以很好地缓解病痛，是保守治疗。 不要吃绿豆、白菜、黄豆芽；少吃会引起便秘、胀气的辛辣刺激 食物，适当饮水，保持大便通畅。 我建议等孩子大点儿到医院 做手术，可以一次性根治好，完全不会留后遗症。 ”春球很诚恳地 说道。
顾客接过药，付了钱，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鞠了一躬，千 恩万谢地走了。
望着顾客远去的背影，春球脸上露出了优雅的微笑。 由于四都仁爱药店经营有方，业绩稳步上升。 医药公司年终 将“先进单位”的锦旗授给了他们。 第二年，公司下达了新的任 务，营业额每年要以百分之二十增加，利润随着销售任务的增加 而增长。近几年，四都仁爱药店每年只能完成任务的百分之九十 左右。今年时间已过四分之一，但是，离完成任务还相差甚远。怎 么办？ 厉主任在一次职工大会上提出，不能坐等顾客上门，职工 要轮流送药品下乡。
送药品下乡是件新鲜事， 四都仁爱药店的许多职工都害怕 向不认识的人推销药品。他们不去找陌生的顾客，不去找那些适 合作销售对象的人，主要是羞于启齿。
在职工大会上，春球提出：“我们只要做到脸皮厚一点儿，胆 子大一点儿，嘴巴甜一点儿，多介绍药品的用途。 下乡卖药对老 百姓是大有好处的。 他们不必花时间走路，也不用花劳力拿药， 价钱比药店的一分不多，老百姓何乐而不为呢！ ”春球有点儿激 动，随后她话锋一转，“不过，用肩挑药走村串户，是一项艰苦的工作，单位应该让点儿利，适当补贴职工一点儿钱，作为多劳多 得的奖励。
” 她的话音刚落，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张小红黑了脸，厉声道：“这活儿我可干不了！ 人生地不熟， 万一货被坏人抢了，钱被扒手偷了，我可赔不起……”
老丰认为自己年长，工作时间又最长，也算是在生意场上摸 爬滚打过的人，他竹筒倒豆子，撇着嘴说：“我反对！ 我活了几 十年，可从没听说过送药下乡。 这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 鲜事……”
李小勇直来直去，抢着说：“我也反对！ 只有正月十五元宵节 打龙灯才会走村串户，哪儿有走村串户送药到别人家去卖的，人 家不骂你才怪呢！ ”
…………
厉主任见大家各抒己见，争论不休，便耐心地说：“大家出出 主意，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 会场一片沉默，与会者都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一会儿，厉主任坦然道：“不管怎样，任务一定要完成！ 否则，我这个主任也当不成了。 ”
看到会场尴尬的局面，春球接着说：“大家集思广益，我个人 认为要想增加利润，完成销售任务，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 大家都要做能吃苦的推销员。 不过，话不说不明，理也是不辩不 清，希望大家解放思想，畅所欲言，充分沟通意见，做到知无不 言，言者无过嘛。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达自己的想法。 激烈讨论之后，大伙儿都认为只有送药下乡才是最好的方法，别无其他选择。
“要调动职工的积极性，激励职工下乡卖药品，就应该补贴 下乡人员的劳务费。 ”几个年轻人说道。 其他职工随声附和。
最后，厉主任宣布讨论结果：决定给送药品下乡人员从当天 自己所卖药品的销售金额中提取百分之一作为下乡奖金， 此外 还可以享受一天的下乡补贴。这样既给老百姓带来了方便，为国 家创造了税收，也为职工增加了收入，为药店增加了销售，既创 造了利润，又完成了任务。
春球是第一个报名送药下乡的人。 她想：万事开头难，我一 定要带好这个头儿，头儿带好了，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一切 新鲜事物也会变成平常事。
太阳尚未露出笑脸，但在天地相接的地平线上，一缕赤红已 将灰蒙蒙的天空与大地分开。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了。
春球吃完早饭，连碗筷都没洗，就拿起扁担，挑着药品出门 了。 这里山路蜿蜒，高山绵延起伏，草木茂盛，空气清新。 微风袭 来，一股清新而潮润的泥土气息沁入心脾。
天边那条赤带，慢慢地扩大成一片红云、一片红海；这红云 闪着金光，如同一罐钢水，一下冲破云霞，飞跃而出。
太阳在东方的山峦上缓缓冲出了云层。
大地在沉睡中渐渐地苏醒，一切都显得宁静、温柔、庄严，充 满了神圣的气息。朝霞给竹叶涂抹上了一层绚丽夺目的色彩。路边小草上亮晶晶的露珠，随着风儿滚动，有的滴落在草丛里。 路 边的溪水清澈见底，数条小鱼逆流而上，活蹦乱跳。
前面的良田沃野，尽收眼底。 田野里一大片一大片油菜花， 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在晨光中芳香四溢，迎风摇曳。
春球挑着一担药品，行走在村中小路。 不知道走了多远，感 觉肩上的担子有点儿重了，她低头把担子从右肩移到左肩，左手 握住前方的箩绳，右手握住后面的箩绳。 肩上的担子越走越重， 春球放下箩筐，坐在路边的草垛上好好地歇一歇脚。
职工反对下乡卖药品不是没有道理，挑药品下乡又累，又有 风险。 此时，要是突然蹿出一个不三不四的人该怎么办？ 到了别 人家，又怎么开口卖药，在路上又怎么吆喝？
春球这样想着，心里一时半会儿也没了主意。
不管他，到了别人家里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春球站起 身，挑着箩筐继续赶路。 走不多久，她看见前方有一个大屋场，便朝大屋场走去，选 了个宽敞干净的地方，把箩筐放下。
一只黄狗朝她狂吠， 它是在提醒屋里的主人有陌生人进入 了村子，要警惕。
“会计同志，别怕！ 这只狗不咬人。 ”陈队长好奇地从她身后 绕过来说。 “哎呀，陈队长，你把我吓一跳！ 你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 在我眼前？ ”春球一脸惊奇，她万万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熟人。
陈队长笑着说：“会计同志，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
“陈队长，我这是在送药品下乡。 ”春球正发愁怎么把箩筐里的药品卖出去呢，这下可好，遇到救星了。
“你送药品下乡不累呀？ ”陈队长笑着问道。
“只要是为大家服务，再苦再累我也开心。 ”春球也笑着说。
“你能把药品送到我们家门口，真是做了好事。 我们离街远， 来回一次要花好几个小时。 如果农忙，就更别提上街的事了，除 非是大病临头非去不可。 ”
“陈队长说的正是我们四都仁爱药店考虑的，所以我们四都 仁爱药店所有人都要……”春球说到这儿，她莞尔一笑，“不过， 说实在的，陈队长，这下乡卖药品，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 回’呢。 你得教教我怎么吆喝。
” “这个简单，会计同志，看我的。 ”
说完，他开始吆喝起来：“喂！ 各位老乡，大家快来买补品呀， 快来买药呀！ ”
陈队长的嗓门儿大，经他这么一喊，整个屋场一下子就来了 好多人。
陈队长已经打开了话匣子， 春球害羞恐慌的情绪立刻烟消 云散，自然而然也叫卖着：“有治闹肚子的、治头痛脑热的、治胃 病的、治嗓子痛的、治风湿的、补肾益气的，应有尽有……”
春球的四周，一会儿工夫便挤满了老乡。
陈队长说：“会计同志，我家老爷子脚不好，一年多都没上过 街了，你看他吃点儿什么好？ ” 春球说：“买两瓶北京同仁堂国公酒， 每天喝两口， 舒舒筋 骨，活活血……”
陈队长又接着说：“我老婆拉肚子，晚上都拉了三次，我收工回家正准备去药店买点儿药。 现在你来了，我就不用上街了，送 药下乡好啊！”
春球半带调侃地对陈队长说：“我早不来晚不来， 因为我会 算，算到了你今天要买药，所以送药下乡了。 ”
一句话说得大家笑了起来。
陈队长选择了藿香正气丸，还有的选择了感冒药，月经不调 的买了乌鸡白凤丸，另外有人买了蛤蚧精……
临走时，大家还说：“会计同志，下次不要隔久了再来呀！ ”
“会计，你翻过这座山，山背后还有好多人家，他们一定会买 药品。 我帮你送一脚路？ ”陈队长热心地说。
“不用了，谢谢你！ ”说完，春球挑起箩筐，顿时觉得担子轻多 了，究其原因，一半是卖出去很多药品，一半是心情愉悦。
在山路上行走，满眼的青山绿水，连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上 到山顶，春球放下箩筐，摘下头上的草帽，躺在草丛中美美地歇 上一会儿。这里层层叠叠的山，一直延伸到天边；山上的苍松、老 槐、青藤、翠竹比比皆是，占满了眼球；小溪边盛开的映山红，鲜 艳欲滴，像一束火炬在燃烧；一棵松树上栖息着一对淡黄色的金 丝鸟，其中一只抖动着一身醒目的羽毛，它似乎正在向另一只鸟 炫耀它美丽的身姿，以博得对方的青睐。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阵阵歌声，将春球的心都快融化了：
日头落岭就过河，
细声细气安置哥，
今晡日子冇几久，
约个日子到山坐。
日头落岭过河背，
细声细气安置妹，
今晡日子冇几久，
约个日子倒转来。
今晡日子冇几久，
约个日子倒转来。
日头落岭夜了哩，
问哥样么打主意，
阿哥路头冇几远，
老妹路头几十里。
阿哥路头冇几远，
老妹路头几十里。
…………
这是一首流行在赣南地区的客家山歌， 不知道什么时候传 入到铜鼓县这个客家县了。 歌声悠扬婉转，一咏三叹，淡淡的忧 伤萦绕在心中；春球听得入了神，根本没注意她身边走来了一个 人，那个人径直走到她跟前，把春球吓了一大跳。 她“腾”地站了 起来，这个举动反而让对方愣住了。
“春球！ ”对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李冬贵！ ”春球也愕然。
“你怎么在这儿？ ”两个人异口同声。
“我来卖药品呀，你看，我成了卖货郎了。 ”春球打趣道。
“哎呀，稀客！ 稀客！ 真是稀客呀！ 你怎么跑到这山里来卖药 品了？ ”李冬贵热情洋溢。
李冬贵是春球刚来铜鼓时在芳坪村医疗室当司药的时候认 识的一个病人。 当时他身患肺炎，每天发烧，大家都躲瘟神一样 躲着他，只有春球一点儿也不嫌弃，一如既往地帮他捡药、煎药、 送药，全然把他当亲人一样看待，直到他痊愈。 没想到在这里遇 上了，真的是无巧不成书啊。
两个人感慨一番，李冬贵接过春球的担子，把她带到了他们 家里去了。
李冬贵一边张罗着让老婆倒茶，一边拿来凳子，嘴里还不住 地念叨着：“春会计，你真是一个好人，那次肺炎要不是你精心照 顾，我恐怕就要去见马克思了。 ”他笑了笑，接着说，“我此后每次 去药店买药，你总是说我家住得远，先帮我捡药，好让我早点儿 赶回家。我上山釆的药，挑到药店卖，你一点儿都不为难我，等级 价格都公平合理，不会打压我。 我带的中午饭，你妈都会帮着蒸 热，还夹点儿自家做的霉豆腐放在饭上，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 ”
“这不都是应该的嘛！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 ”春球也笑了笑， 轻松地说道。
李冬贵招呼春球坐下，看了一眼他房前的大片土地，憧憬着 说：“会计，要是政策允许，能在自家的自留地上种植药材，该有 多好呀！ 那就不愁钱花了。 ”
“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时候你家就成万元户了。 ”春球笑着接过话茬。
这时李冬贵老婆倒了茶，恭敬地递了过来，笑眯眯地说：“春 会计，我家冬贵老是念叨你，说你救了他的命。今天，无论如何都 要在我家吃顿便饭。 ” “嫂子，你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春球一边回答，一边 站起身来，双手接过茶水。 春球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农村妇女，她 笑起来的样子最为动人， 两片薄薄的嘴唇在笑， 长长的眼睛在 笑，两个酒窝也在笑。 真是一个美人坯子呢！
春球轻轻地呷了一口茶水， 一股诱人的香甜在舌尖慢慢地 荡漾开来，那种感觉，令人神清气爽，回味无穷。
李冬贵一边要小孩儿张罗村民来买药， 一边叫老婆多做两 个菜，好好招待一下恩人。
“李冬贵，我就不客气了，说吃就吃。 ”春球爽快地说，“不过， 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许多添一个菜。 ”
“嗨，这个怎要得！ 以前是物资贫乏缺衣少食，现在农村实行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俗称大包干），生活改善了，炒两个鸡蛋， 炒点儿腊肉，算不了什么。 ” 春球急忙说：“那我就不吃了。 ”
说着挑起担就要走。 “不能走！ 不能走！ 就依你的。 哎呀，你这人真是的，来到我 家还这么客气。 ”李冬贵苦笑着，硬生生拖住了春球。
春球留了下来。
李冬贵说：“现在不是以前的困难时期， 加两个菜算不了什 么。往年吃大锅饭，是偷懒的人沾光，勤快的人吃亏。那时按人口 分粮，粮钱可以拖欠，现在找谁拖欠？不干活儿就没的吃。自从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偷懒的人抽掉了懒筋，不甘落后，要互 相拼个高低。 我们比以前饿肚子吃救济强多了。 吃饭谷仓里有 粮，吃肉猪栏里有猪，吃蛋鸡窝里有蛋，上山挖点儿药材，一家的 穿衣吃饭足够了。 搞联产承包责任制，是要填饱肚子。 民以食为 天，如果饿着肚子，什么也干不了……”
李冬贵满脸笑容，骨子里都洋溢着幸福。 春球心里忽然有了 一种感慨：要是以前，谁家敢留客吃饭？不是不好客，是家里没有 下锅的粮食呀。
祖国的春天正以磅礴的气势，呼啸而来。
嚼着清香四溢的米饭，吃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李冬贵家里 老老小小、男男女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一顿简朴的饭 吃得满屋都是欢笑声。
吃完饭，春球看了看箩筐里的药品，满满两箩筐卖得所剩无 几。 她心里琢磨了一下，照这样下去，四都仁爱药店今年的销售 额又会翻番，员工的工资也会提高。 这样想着，她嘴角露出了一 丝浅浅的微笑。
看看夕阳将要下山了，春球手拿扁担，系好箩筐的绳索，向 李冬贵一家告辞：“麻烦你们了！ 有空儿来我家做客啊！ ”
“有什么麻烦的？没有什么好吃的，还不知道你吃饱了没？你 送药品下乡方便群众，倒是把你累坏了！ ”李冬贵老婆一边说，一 边快速从春球手中夺过扁担，麻利地挑起担子。
“山路不好走，我送你一程吧。 ”
春球还没来得及说“不用”的时候，她眼疾手快地把箩筐挑 在肩上，憨厚地微笑着。春球只好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真不好意思，太谢谢你了！ ”春球说完，便和李冬贵一家挥 手告别，愉快地回家了。
远处的天边，彩霞布满了天空，近处的山峦镀上了一层金色 的霞光，村子里到处流光溢彩，美如梦境。 春球几次催李冬贵老 婆回家，可她一直没答应，直到大马路口，这女人才舒了一口气， 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夜色渐渐地朦胧起来， 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升腾起缕 缕炊烟。 炊烟越来越浓，越旋越高，慢慢地编织成朦朦胧胧的 灰白色布幔， 在风中温婉地舞动， 将一幅优美的画卷呈现在眼 前。春球突然想起黄家村，想起尾子，想起春婶，想起黄林生和老 屋……她心里充满了眷恋。
什么时候有空儿，真想回去看看，春球想。
星星出来了，眨着眼睛；月亮也出来了，跟随着她的脚步。 树 林发出神秘的银光；小溪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芦苇的清香、水草 的腥味把她紧紧地裹住。
春球的心里充满了宁静和安适。
晚上九点钟，她终于回到了四都仁爱药店。 跟主管结算后， 发现总共销售药品二百三十九元，按百分之一计算，可以提成二 元三角九分，加上当天的伙食补贴，春球赚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后来，职工们都争着要下乡送药品，大伙儿再也不怕山高路 远，再也不怕肩肿脚痛了，下乡成了职工们的常事。从此，上级下 达的销售任务每年都能提前超额完成。
春球明显地感觉到改革的春风已经迎面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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